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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作练习课诗人是一些仰望天空的人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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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者:满 堂

特邀编辑:董学仁


  在我开始文学写作,写下第一篇诗歌的大学时代,知道了这样一句话:艺术有许多门类,但只有音乐和诗歌指向天空,指向人的精神世界。


  这个说法当然崇高,对写诗也很重要,却不是我自发产生的。那时还是盒式磁带和流行歌曲刚出现的年月,我听到的好音乐很少,对音乐的感受力很弱,不足以让我产生这样的观念。那么,也许是我在哪本书里读到的?


  许多年后,我在网络上搜了一遍,没有找到这句话的出处,也没有找到比较接近的描述。


  在现实生活里,总有一个时候,某个人仰望着天空,一副恍然入定、已然出神的样子,嘴唇微动无声,像是自言自语。我们即使离他很近,也只能想象,如果他的心里此时流过一些音符,那么他是个音乐家;如果他的头脑里飞过一些词语,那么他是一个诗人。在此之外,也有古希腊一位智者,年轻时身在战场,两军交战的间歇,一个人站在旷野里,向东方天空痴痴望了一夜,直到第二天日出。这样说来,在艺术门类之外,也有人抬起头来,让思绪在天空游荡。


  请你记住:诗人是一些仰望天空的人。


  这要从诗的源头说起。


  诗的起源早于文字记载,因为带着韵脚,便于诵说、记忆和传播。荷马时代的两部长诗,说起来像是两部带韵脚的历史叙事,有了韵脚才会流传下来,才会在几百年后有了文字记录和整理。可是在当年,它们只是在一些希腊城邦的民间歌手和民间艺人配乐吟唱,而它们的长期流传,借助了音乐的力量。


  那些吟唱荷马史诗的民间歌手和民间艺人,在一些文本里称为游吟诗人。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,你可能会觉得比史铁生小说《命若琴弦》中的说书人的称谓好听。


  你知道,荷马时代的游吟诗人与史铁生所处时代的说书人,有个相同之处,大都是双眼不能视物的盲者,他们因生计所需,到处巡回演唱。但你想过没有,这件事情还有一种可能性:盲者少了视觉,却在其他感官表现优越,当一个说书人也更为用心,专注的能力更强。反过来说,就好像我们熟悉的某些当代诗人,想要更为用心专注于写诗,其他方面的能力就一天天减弱了,赶不上一个普通人。诗歌之外的事物,他们看见的很少,这是不是有点像那些目盲的说书人?


  不管怎么说,希腊游吟诗人与中国说书人,都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诗歌写作者。


  但他们擅长的叙事方式,真的影响到了诗的写作。


  比如,为了不让面前的听众不耐烦了走开,他们要将一个个叙事段落精简和压缩,留下精华之处,再加以扩充;还要将叙述语言同样处理,并且找到新鲜而活跃的、想象而创新的、让听众兴奋的词语。这样的事情做多了,做好了,距离诗的要求也就不远了。


  还有他们的叙事内容,也靠近了诗歌。


  在荷马时代,文学的空间不大,只能表现来自现实世界又超出了现实世界的人物,比如父母中一位为神另一位为人类,自身为半人半神的存在。


  半神海伦是宙斯的女儿,她那人间罕有的美丽引发了希腊人与特洛伊人的十年战争。打了胜仗返回那天,海伦站在船头,希腊将士为她的美丽震撼。


  男性半神大都是伟大的英雄,是战士的理想形象。如阿喀琉斯和赫克托尔,他们率真可爱,具有神性也具有人性。他们把个人荣誉看作第一生命,把为部落牺牲看成理所当然。


  没有半神血统的凡人奥德修斯,也同样英勇和智慧过人。战后他经历了十年海上漂泊,经历了无数苦难和诱惑,战胜了一个个强大敌人,才能回到故乡。他是那个时代凡人中最完美的英雄。


  现实中有这样的人吗?有也很少,有也不那么完美。


  写出比现实人物更完美的人物,写出人类心中的理想化倾向,不只是诺贝尔文学奖提倡的一种信念,还是最早诞生的文学作品几乎唯一的使命。


  你知道的,这种信念越来越弱,一般的叙事作品里见不到了,好像在诗歌里还能见到,那是诗性,是诗歌没有间断的使命。


  再问一句,你从《命若琴弦》的说书人身上看到了诗性了吗?史铁生开篇就写道:“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,一老一少,一前一后,两顶发了黑的黑帽起伏攒动,匆匆忙忙,像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。无所谓从哪儿来,也无所谓到哪儿去,每人带一把三弦琴,说书为生。”在这里,你可能读到如诗一般的洁净语言和带有情绪的氛围,或者是如诗一般的时间与空间的组合。


  你读到更多的诗意了吗?比如其中,描述那位老年说书人的琴声里“有天上的明月、有地上的生灵”的景象,就是诗意所在。好像史铁生说过的,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忧伤、挫折和苦难,一方面像海浪一样打击人类的心灵,另一方面又像雕塑家一样塑造着人类的精神世界。就像目盲说书人,年复一年拨响了琴弦。要看到光明的心愿,成了他生命里的终极愿望,或是最终信念。他要睁开眼睛看一眼世界的渴望越来越强,具有诗一般的强度,诗一般的张力。


  对这一点,要是体会不深,请你看一看由《命若琴弦》改编的电影《边走边看》。那部电影在台词中强化了诗意和诗性,比如少年说书人在影片开始不久的台词:“说给我,什么是蓝色的大海?”老年说书人弹断一千根琴弦之前的独白:“……肯定要看见的那个世界,就是想看的那个?是又怎么着?不是又怎么着?怕不是?那也想看!能看见山啊,河啊。能让太阳照花了眼,打个响喷嚏。能看见魂灵似的跟你说了一辈子话的人们……”


  在一片荒凉和没有希望的时候,你能面朝大海,看到春暖花开,你就是诗人。


  年代初期,作家王蒙去东北某城讲了一堂写作课,听众超过千人,挤满了最大的礼堂。那时我在场,听到他说,十八岁的青年都应当写一首诗。这话在当年很好理解。那时的青年抬着头,平视或仰视,眼里有光芒。那时的青年心中有很多设想遐想梦想幻想,都像木柴一样燃烧。那时的青年有做一个英雄的渴望,不愿意做一个平平常常的人。像王蒙说的那样,他们适合写诗——写指向精神世界的诗。


  那时我在一首无题诗中写道:


  你曾想做个勇士


  你和敌人流同样多的血


  在天空里画花朵


  在大地上画夕阳


  还想画一条河


  淌回故乡


  ……


  现在想来,那种想当一个勇士的崇高心愿,写给我自己,也写给把还乡当成信仰的奥德修斯,写给无数带着梦想仰望天空的人。

审核:杨月

复核:周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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